克什克腾旗大青山
克什克腾旗的贡格尔草原,是距北京最近最美的草原。克什克腾的每一寸草地,都有着不凡的来历。在克旗,深呼吸、勤侧耳,脚步轻轻、目光炯炯,全身的感官都高度警戒,不可错过一处的惊讶和精彩。
最让克旗人骄傲的,莫过于阿斯哈图世界地质公园了,那是需要单章另述的经典石林。但在我看来,世人尚未所知的兴安岭南端的大青山冰臼,已足够神奇。从远处看,只见草原的尽头凸起一座横亘数十里的城池,高墙连天,顶端遍布锋利的兵器旗杆,狰狞凶险,似乎武装到了牙齿。走到近前,仰视大青山,雾气中却见奇峰缥缈,竟有几分妖娆和妩媚。
雾中登大青山,一路惊呼不已。迎面陡立的石壁上,一尊天然的巨佛惟妙惟肖,令人顿生敬畏之心;眼前身后的嶙峋怪石,气势夺人,如一座座巨大的城堡耸之于天,可望而不可即;其险其峻其妙其趣,可与黄山一比。克旗多白桦,遍至大青山,路边石缝里粗壮的白桦树,树干秀美清爽白净,犹如一个个白衣秀士,隐居山林苦读;路人经过,只把一身纹丝不动的白袍子背对于人,树叶微颤,算是打了招呼。
大汗中终至山脊,众人惊呼,陡然别一番天地:平坦的山顶上,只见巨大而光滑的花岗岩石坡,一座接一座地铺排。裸露的岩石黄褐相间,夹有橙红的沙砾,覆有灰绿色苔藓,眼前一片五色斑斓。石坡起伏,以沟壑相连,可知多年流水冲击而成。坡上凹凸处,嵌有无数形状各异的石盆,圆形菱形长方形极不规则;大如缸锅、小如杯碗,深浅不一,当地民间称为“九缸十八锅”。最大的一个石盆,长10米,宽5米,深达3米,内有积土,一株粗装的白桦树安稳地立于其中,花草环绕,犹如一个巨型天然盆景。池内若有积水,或蓝或绿,远望像一只巨人的眼睛,不眨不闭、安然凝视天穹。那池水得天地雨露精华,或清或浊,弯腰即可撩水洗面,如入仙人浴场;最奇妙的一个石池,其形不可言传,似地心柔软的岩浆,曾被一双神手捏玩,做成个独具匠心的模具,冷却后就成了多角章鱼或是海龟化石;池内那一汪清水,以石成形,因此变得有棱有角。更有一奇绝的石池,两端皆有光洁的细槽,如漫漫岁月之水,从这端流入,又从那一端流出去了……
那一刻的感觉,犹如降至一个星外的魔幻世界,山顶空寂,昔人已去,空余遍地的锅碗瓢盆,也留下生趣盎然的千古谜语。那石池口小肚大底平,其形酷似古代舂米的石臼。上个世纪90年代,经地质学家考证,克什克腾的石盆怪池,皆为冰臼。大青山冰臼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规模最大、类型最多、保存完好的冰臼群之一。
早在第四纪冰川时期,大青山被厚厚的冰雪覆盖,冰雪层高于山顶岩石数百米。随着气候变暖,冰川融水沿冰川裂隙,自高处飞流直下,猛烈冲蚀基岩,日复一日,以“水滴石穿”之力,将山顶的岩石打磨光滑。当岩石无法承受水的力量时,飞流渐渐侵入岩石的表层,凿出一个个浑圆椭圆的冰臼,形成冰臼奇观。冰川融雪,以柔克刚,悠悠万世,竟将坚硬的花岗岩掏心挖洞,雕刻成了奇形怪状的容器,把冰川当年的英姿,镶嵌在石窝窝里保存了。弱水三千,分一瓢在此。冰瀑雕刻的不是岩石,而是时间。在大青山,你可见到消逝的冰川融雪,永远留存在冰臼里的刻度。
而身后,悬崖下即是坦荡的草坡,草原以青草的方式,纪念着冰川父亲给予它们的生命。
在大雨中下山,浓雾水汽里,一路起伏的高山草甸。金蓝红紫的野花簇簇,被雨水洗得发亮。山梨核桃果实累累,似在花果山巡游。随意扒开湿漉漉的灌木草丛,一陀陀碗口大的蘑菇跳入眼帘,雪莲一般洁白。石阶逶迤,云雾中险峰时隐时现,若是晴天,举目可见花岗岩峰林、天桥石棚怪石———僧石猴石蛇石鹰石美女石……正遗憾,前方山壁忽露一方通透的天然石洞,天光乍泄,山体洞开,像是一扇巨大的石窗,欲为神秘的大青山解密。巍巍兴安岭延伸至此,似乎意犹未尽,最后一笔,是在这一马平川的草原上,让这亦秀亦雄、兼南北名山之长的大青山,异峰突起。
下山回望,顿觉克什克腾的草原,因这高耸雄奇的大青山,而变得立体了。